社会建筑这种奇迹,也像破房那样复杂,下面有各种各样的挖掘工程。有宗教坑道、哲学坑道、政治坑道、革命坑道。挖掘坑道的镐,有的是思想,有的是数字,有的是愤怒。从一条坑道到另一条坑道,人们相互应答。形形色色的乌托邦,就是在这地下道里行进,朝四面八方蔓延伸展,有时相遇,彼此亲如兄弟。让-雅克·卢梭将尖镐借给第欧根尼,而第欧根尼则将灯笼借给让-雅克。有时不同的乌托邦也相互搏斗。加尔文揪住索齐尼 [1] 的头发。然而,所有这些力量都朝既定目标进展,大规模的活动同时进行,在黑暗的坑道里来来往往,上上下下,从下面缓慢地改变上面,从里面缓慢地改变外面,这种鲜为人知而又无限的蝇营蚁动,什么东西也挡不住,什么东西也阻断不了。社会几乎没有觉察到这种给它留下表面、却换掉它五脏六腑的挖掘。地下有多少层,就有多少不同的工程,就有多少内脏被摘除。从这一系列深深挖掘中,究竟要挖出什么呢?未来。
越往深挖,挖掘工越神秘。到社会哲学家能承认的程度之前,这种劳作还是好的。超过这个度数,事情就变得可疑而混杂了。到了一定深度,那里的坑道文明的精神渗透不进去了,超过了人呼吸的极限,可能开始有怪魔了。
放下的梯子也很奇特,每一级都通向哲学可以立足的一个地下层,在那里能碰见工人,也许是非凡的,也许是丑恶的。在扬·胡斯 [2] 下面有路德,路德下面有笛卡儿,笛卡儿下面有伏尔泰,伏尔泰下面有孔多塞,孔多塞下面有罗伯斯庇尔,罗伯斯庇尔下面有马拉,马拉下面有巴贝夫 [3] 。这情况还要继续,再往下就模糊了,到了看不清和看不见的分界线,还会另有所见:一些也许尚未存在的幽暗的人影。昨天的已成幽灵,明天的还是鬼魂。慧眼能够隐隐约约看出他们。未来萌芽的工作,是哲学家的一种幻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