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说初入一个陌生城市的一天——这经验现在又多普遍——尤其是在夜间,这里就把个别的情形和感触除外,在大家心底曾留下的还不是一剂彼此都熟识的清凉散?苦里带涩,那滋味侵入脾胃时,小小的冷噤会轻轻在背脊上爬过,用不着丝毫锐性的感伤!也许他可以说他在那夜进入某某城内时,看到一列小店门前凄惶的灯,黄黄的发出奇异的晕光,使他嗓子里如哽着刺,感到一种发紧的触觉。你所记得的却是某一号车站后面黯白的煤气灯射到陌生的街心里,使你心里好像失落了什么。
那陌生的城市,在地图上指出时,你所经过的同他所经过的也可以有极大的距离,你同他当时的情形也可以完全的不相同。但是在这里,个别的异同似乎非常之不相干;相干的仅是你我会彼此点头,彼此会意,于是也会彼此地笑笑。
七月在卢沟桥与敌人开火以后,纵横中国土地上的脚印密密地衔接起来,更加增了中国地域广漠的证据。每个参加过这广漠地面上流转的大韵律的人,对于尘土和血,两件在寻常不多为人所理会的、极寻常的天然素质,在每人在他个别的角度上,对它们都发生了莫大亲切的认识。每一寸土,每一滴血,这种话已是可接触、可把持的十分真实的事物,不仅是一句话一个“概念”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