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听我这么说后,给我一个巴掌,骂我:“小畜生!”我对爷爷说,我宁愿是“小鬼子”也不愿是“小畜生”。没想到,爷爷也给我一个大巴掌。爷爷平时很少打我的,一般是父亲打我,爷爷替我打父亲。爷爷的一个巴掌,比父亲一百个都叫我心里难过。我哭了一夜,发烧了。
第二天,爷爷背我去医疗站打针,赤脚医生阿牛是个哑巴,打完针,发出像猫叫一样的声音,让爷爷在一个本子上签名。后来,我听爷爷对人说:“这个阿牛下辈子还是要当牛做马,当哑巴,给我家孙子打了一针,要走我儿子半天工分,太黑心了!就算是一支神仙针,也要不了这么贵。
这么黑心的人,不是鬼投胎的,就是鬼子投胎的,来世不会好得过今生。”父亲在槽厂做生活。
槽厂就是民间造纸的作坊,一道班是两份活儿,三个人做:一人管派料,两人管做纸,轮流做。父亲管的是派料的活儿。这是个力气活儿,也是个早活儿,每天必须五点钟起床,六点钟开工,把成捆的毛料捣成糨糊100一样的纸浆,这样才能做纸。做纸的师傅关银和关林是七点钟上班,如果这时父亲还没有把料派好,关银和关林就会不高兴。以前,关金没当干部时,不高兴也就不高兴,顶多在心里骂父亲两句。后来关金当上副队长,掌管槽厂后,关银和关林不高兴,就会向关金反映。关金是关银的亲兄弟,又是关林的堂兄弟,不管关银来反映,还是关林去反映,他都是一句话:“回去跟日本佬说,今天扣掉两分工。”父亲从早上六点钟开工,到下午四点钟收工,出十个小时工才得十分工分,稍微迟到一下就扣掉两分,心里疼得很。关金第一次扣父亲工分时,父亲不服气,跟他大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