痴呆症后期,老娘不光藏胡萝卜,还藏蛋、藏米饭、藏茶叶、藏食盐,也藏屎……邻居老邓家盖新房,家门口堆着水泥黄沙,黄阿姨以为老娘满手黑污是玩了一天沙土。直到上饭桌吃饭,黄阿姨敏锐地在青椒炒臭豆腐的香气中闻见一股货真价实的臭,随即发现了残忍的真相:她的老娘终于老成了一个不让她省心的孩子。
老娘曾游走四乡,为年轻的黄阿姨物色领养对象,刚好王宅村一对小年轻生了个女孩不想要了,然而黄阿姨也不肯接受那名健康的女婴。三十五岁的黄阿姨还想自力更生再试一试,一直试到四十二岁,试遍中医西医各种偏方土方。医师没有给绝境中的黄阿姨最后的希望,而是用接二连三的比喻对黄阿姨判了死刑:胚胎就像种子,移植胚胎主要就是看内膜,子宫内膜就像是土壤,黄阿姨的土壤条件不好,更要命的是,黄阿姨的种子也不多。
陪黄阿姨看了多年妇科的丈夫老黄,闷声不响地在医院早已不喷水的喷水池旁抽掉了一整包烟,回到家,老黄把黄阿姨摁到床上,骄傲地宣布他再也不用戴避孕套啦。身体传达了老黄的暴怒,同时唤起了黄阿姨新婚燕尔的回忆。那时候她怕羞又怕疼,因为怕羞只好拼命地喊疼,突然有一天,她发现疼痛被一阵甜蜜又羞耻的快乐取代了,但她依旧喊着疼疼疼,疼死我啦……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四十二岁终极判决这天。这天过后,久违的疼痛回来了,结结实实,每一根神经都簌簌发抖,黄阿姨却发现自己无法叫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