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太听见他的声音,只用小手巾去擦她暗盲的眼,慧儿在旁边向梦鹿摇手,教他不要说。她用手势向他表示她哥哥已不在人间,梦鹿在访问雁潭住址的时候,也曾到过第五小学去打听。那学校的先生们告诉他雁潭到校不到两个星期便去世,家眷原先住在豪贤街,以后搬到那里或回籍,他们都不知道。他见老太太双眼看不见,料定是伤心过度。当然不要再提起雁潭的名字,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说。他愣着坐在一边,还是老太太先用颤弱的声音告诉他两年来的经过。随后又说:“现在我就指望着慧儿了。”她拉着女儿的手对她说:“慧儿,这就是东野先生。你没见过他,你就称他做梦鹿哥哥罢。”她又转向梦鹿说:“我们也不知道你在这里,若知道,景况一定不致这么苦了。”
梦鹿叹了一声说:“都是我懒得写信所致,我自从回国以后,只给过你们两封信,那都是到广州一个月以内写的。我还记得第二封是告诉你们我要到梧州去就事。”
老太太说:“可不是!我们一贯以为你在梧州。”
梦鹿说:“因为岳母不肯放我走,所以没去得成。”
老太太又告诉他:“二儿和二媳妇在辛亥年正月也到过广州。但自四月以后,他们便一点消息也没有。后来才听他的朋友们说,他们俩在三月二十九日晚闹革命被人杀死了。但他们的小婴孩,可惜也没下落。我们要到广州,也是因为要打听他们的下落,直到现在,一点死活的线索都找不出来,雁潭又死了!”她说到此地,悲痛的心制止了她的舌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