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条山里也常常闹饥馑,荒旱的时候,简直颗粒不收。然而,张老财却从没尝到过挨饿的滋味。他的粮仓是永不空虚的宝库,那里面囤积着颗粒饱满的粮食。平常倒还没有什么,一到荒旱的年头,他便可以向人们骄傲了。那种骄傲会引起人们的妒忌,然而,他满不在乎。
他把粮仓的钥匙总是深藏在贴身衬衣的口袋里,每天,早晨起来,总不忘记去检视一下仓里的米有没有短少,昨天他偷偷画的记号有没有变样。他防备的是“铁扫帚”老婆和“败家子”得福。因为他们母子竟常常偷窃仓米去布施穷人。“家贼难防”是张老财最感头痛的事,也正是他和老婆感情失和的最大原因。家庭的纠纷,算是他生活中的小小波折了。
二十二岁上,张老财从父亲手里接下来这一份不薄的产业:一片肥沃的田园和一所在石玉村也可称得起富丽的院落。院墙外,有高直挺秀的白杨,有连绵十几丈的枣子树。院当心,除了六株柿子树,还有一棵恰能表示张老财祖宗遗产年龄的老槐。每当夏末的时候,枣子熟了,柿子也红了,张老财坐在那没有阳光的树荫下,看着那挂满了枝叶间颜色光泽的果实,他真快乐得要笑出声来。他每天不厌其烦地数着柿子的数目。这是他没有事做的时候唯一消遣,同时,他也真担心老婆又会把那些美的、甜的果实摘下送人。这在山中,虽是一种稀烂贱的东西,但他总不愿白白地给人。他吝啬,他爱财如命,他绝不肯让别人占去自己的所有物。父亲临终的时候,还再三嘱咐他:“爸爸死了,爸爸不希望你挣来更多的家业,只要你能够守住爸爸留给你的房产地业,我就可以瞑目了。你要常常想着,这些家业都是你祖代和你爸爸血一点、汗一点换来的……”